病人：「醫師你看，X光片正不正常」
醫師：「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
病人：「沒有大問題，是不是不正常」
醫師：「基本上，1公分以下的癌症看不到，躲在心臟後面的病變看不到…」
看一下放射科的報告，「主動脈弓彎曲、鈣化，邊緣性心臟擴大…」
果然沒有「正常」
病人：「電腦斷層結果如何，有沒有中風」
醫師：「看起來沒有出血性中風，小中風電腦斷層看不到，
沒打顯影劑，一些腫瘤看不到…」
家屬：「那到底正不正常…」
醫師：「只能說是沒有明顯的異常，正不正常，我們照會一下腦神經科…」
曾幾何時，「正常」兩字，從醫師的字典拿掉了
取而代之的，變成「無明顯異常」
(雙重否定，法界最愛的文字遊戲)
在台灣，告訴病人「正常」
就是「用醫師自己的身家擔保他的未來」
於是「正常」兩字，在法院眼中是無限期保固
是醫師不可承受的重擔……
新聞報導，醫師說X光片「正常」，
病人安心了，覺得自己很好
三年後，去看醫生，發現有個腫瘤
馬上說「上次那個醫生說我正常…」
一切都是「醫師害他三年沒看病，延誤病情」
新聞報導，醫師說「正常」，
不用開藥就可以回家了
病人說「一個報告正常，又沒拿藥
你想收掛號費，想A我的錢
我大老遠跑來，只聽你說個正常
沒要你貼車錢，已經很公道了」
16年來，醫師檢查報告打「正常」
健保局直接把錢扣掉，說
「病人正常還做檢查，是不必要的檢查」
只差沒有指著你的鼻子，說你A健保!!
於是「正常」兩字變成醫師的禁語
於是多年來，我把「正常」兩字
從我的字典裡刪掉
當病人問我「醫師，我這樣正常吧…」
我只能說
「X光看起來無明顯異常，
但是太小的看不到、躲起來的看不到、
現在正常不能保證明年正常……」
病人：「那我怎麼辦，能不能再做個電腦斷層…」
我這樣想：
(有什麼怎麼辦，就現在很好啊
有問題再回來，難不成你要我保證你5年沒事
要你戒煙一周都辦不到了，還要我保固5年
電腦斷層做了一定被刪
不做以後肺癌，一定回頭用放大鏡檢視雜點
叫你自費，你一定找健保局投訴
健保局一定騙你說什麼都給付
真麻煩，轉給胸腔科好了)
最可惡的，是這些病人本性不壞
如果是自己家人，我一定大聲說「正常」
但是對一般病人，我說
「你可以3個月照一張比較一下
真的不放心，就到醫學中心檢查看看…」
每當政府對著「健保醫療雲」沾沾自喜
我都在想
一個沒有「正常」的醫療
沒有「正常」的報告
幾乎每個腹超都有脂肪肝，每個胃鏡都有發炎
每個X光、心電圖、腦波……
都有「異常」
這種資料，算什麼醫療雲
頂多是朵「烏雲」
「Garbage in, garbge out」有什麼好得意的
防衛醫療帶來的，是「無限迴圈」
在台灣健保這個「使用者幾乎不付費」的環境
因為幾乎沒成本，
病人本能地追求100%的醫療
「事後諸葛」的法院，也要求醫師不能有1%的誤差
問題只剩下一個
世界上沒有100%準確，還保固5年的醫療
於是在這個「不正常」的醫療環境，
你一定是頭殼壞去，才敢說病人「正常」
(原po 文 2012-9-2 醫聲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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